【何立/孙均】戏
何大人实在太辣了,以至于看见他无了之后我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假死,于是就有了这条if线结局
(准确来说是何立&孙均的结局?
兵者,诡道也。
出其不意,千变万化,方能战无不胜。
不止用兵,为官,也是同样的道理,所以自打踏入庙堂,何立就特别喜欢这个诡字,就连随身短刃,也以诡字命名。
红蓝玛瑙,虚实兼备,刀尖锁住便杀人,刀尖缩回便无恙。
这么些年来,何立靠着它活过了一次又一次,这回自然也不例外。
宝蓝色外袍搭配水青色长衫,一把折扇摇出了万种风情。
临安城外,他望着不远处茶摊前端坐的三道黑色身影,踱步而去。
“孙统领……”
“我已不是统领,日后这称呼还是别叫了。”
拉下斗笠,孙均环视四周,在未发现异常后,一口气饮尽了碗中的茶水。
自从一月前与陈亮胡永离开宰相府后,三人便朝边关赶去。
天下之大,总有一处不当走狗的地方。
既然无法在朝堂上建功立业,那不妨远走边关,相比于舞文弄墨勾心斗角,孙均还是更喜欢一把快刀斩尽天下宵小。
然而,并是不所有的宰相肚里都能撑得起船,至少秦桧不行,短短二十天就遍布全国的通缉令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刺杀宰相,破坏和谈,企图造反。
三大罪状一个比一个重,他能活到现在,完全依仗画师那不太高明的画像技巧。
但边关是去不成了,而以宰相那手眼通天的本领,被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所以思来想去,孙均决定放手一搏。
乱世之中,只有敢赌,才会有活命的机会。
在宰相府内,他曾对秦桧的替身说过,自己已将张大默写在墙壁上的金人密信全数背下,并且将其书写捆绑在军中信鸽的腿上。
这话半真半假,书写送信为假,但悉数背诵为真。
自从绍兴十一年岳飞被莫须有的罪名赐死狱中后,主战派便对秦桧多有不满,多次禀明圣上以求查明真相,更以秦桧被掳去金朝却举家归宋为借口,怀疑其变节,要求彻底清查宰相府。
而这群主战派的为首之人,就有韩世忠。
金人密信就是秦桧通敌的铁证,作为这世间知晓密信内容的二人之一,孙均想将自己交予韩世忠,不求荣华富贵,只愿保全一命。
所以三人在商量片刻后,便快马加鞭地赶往了临安,只不过被城池守卫和三张通缉令给拦在了门外。
“那,孙,孙大人,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?”
临安作为都城,守备森严,陈亮并不觉得以自己和胡永的三脚猫功夫能混进城去,就算孙均想要进去,估计也得花些功夫。
“等。”
将刀刃横于身前,孙均把玩着手中的茶碗。
现在他所能想到的办法也不过一个等字,等天黑。
据观察,城门守备会在每日亥时进行交班,届时将是最好的潜入机会,不过在此之前,他还得做些其他准备。
“那,那我们现在去哪儿?”
“是啊,你们现在准备去哪?”
轻笑中带着调侃,突如其来的声音激起了孙均一身汗毛,握住刀柄的右手猛然用力,在寒芒乍现的瞬间,一柄折扇敲在了肩头。
“孙大人,别激动啊。”
何立手中的扇面收起,上好的黄花梨木作为扇骨,散发出阵阵清香,硬生生压下了即将暴走的少年将军。
“何,何……何………”
陈亮胡永那结结巴巴仿佛见了鬼的表情让孙均心下一沉。
以何为姓,还能把两人吓成如此模样的,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人。
但这人应该早死了才对。
想到这儿,孙均握刀的手又往外抽了几分。
见此情景,站在身后的何立也不恼,反倒是朝呆若木鸡的陈亮努了努嘴。
“让个座?”
随后,孙均就看见自己的亲卫屁滚尿流地冲向了对过的空位。
收扇,挽袖,提衣摆。
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当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时,孙均直接抽出了手中的刀刃。
“哎,哎,哎。”
木质的扇尖抵在坚韧的刀锋之上,何立示意三人朝城门方向看去。
城门外,三张通缉令犹如灯笼般扎眼。
“皇城门外,天子脚下,孙大人做事,还是得三思而后行。”
孙均很想再进一步,但方才发出的动静已然引起了守备的注意,远处已经有几个身穿甲胄的士兵投来了探寻目光。
无奈之下,他只好收刀,将斗笠再压几分。
“你想干什么?!”
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。
“孙大人就不好奇,我怎么还活着吗?”
嫌弃地推开陈亮用过的茶碗,何立拿了个新碗,为自己斟了杯热茶。
“可以瞒天过海的保命手段,我这种外人,还是不知道为好。”
孙均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上,不过没了之前那份冲动,何立倒是挺满意他现在的表现,审时度势,才能活得长久。
一月前,金庭礼仪官被斩,密信不翼而飞,稍稍揣摩宰相秦桧的心思,就可知凡与此事有接触者,有一个算一个,都得死。
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是死得早与死得晚的问题,就算何总管能拍着胸脯大喊我没看过密信,秦桧会做的也只是表面笑嘻嘻然后背地里盘算着怎么把人给恁死。
大宋宰相不信任何人,最好的证据就是那个所有人都不曾知晓的替身。
既然早晚得死,那何立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搏一个活命的前程,更何况他与宰相从始至终都不是同路人,还不如顺着张大和瑶琴的局,彻底抽离这场风波。
虽说是将计就计,但当时捅在身上的短刃却是实打实的,作为诡刃的主人,没有人能比何立更了解这把兵器。
既然能控制刀尖的收缩,自然也能控制收缩的长短,红蓝玛瑙,从来不止一种用法,其中的玄机也不是一个刚触碰到诡刃的舞姬所能了解的。
会死在自己兵器下的人,一定是最窝囊的,何立就算死,也不想做个窝囊废。
不过这些事,外人就不用知道了,就像孙均说的,保命手段,还是藏着掖着比较稳妥。
提起茶壶,何立给在座的每人都斟了一杯,随后就发现陈亮和胡永抖得更厉害了。
一一扫过三人的表情,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孙均身上。
“老规矩,四方桌,一杯茶,一句话。”
不知何时,折扇已经被安放在了茶碗边,不顾孙均越发僵硬的脸色,何立率先端起了杯。
“这回,我先来。”
入口的茶水有些烫嘴,但这并不妨碍何立将其一饮而尽。
茶摊里的茶水劣质到可怜,入口苦涩且没有回甘,饮下的那一刻,养尊处优的味蕾就开始叫嚣。
喉结微微蠕动,待苦意从唇齿间散去,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我来,是为阻止你们三人,入京。”
清风拂柳,莺啼雀鸣,临安城外人来人往,小茶摊内的气氛降至冰点。
不能入京,就无法见到韩世忠,三人都清楚,何立这是在断他们的最后一条生路。
粗重的喘息声在耳旁响起,孙均手指越发用力,面前的茶碗被他捏得嘎吱作响。
“孙大人,茶要是没了,这话也就说不出口了。”
这回折扇敲打在了手腕之上,气得孙均差点把茶泼到何立脸上。
“到你了。”
转向抖成筛子的陈亮,何立接着说道。
在高位者的注视下,陈亮颤颤巍巍地喝完一杯茶,中间喝得太急还呛了两口,咳嗽声之大就连茶摊老板都探出了头。
用袖子胡乱抹了两下嘴,他憋了老半天,终于支支吾吾地吐出了句完整的话。
“何,何大人,您,您现在,是,是活人吗?”
话音未落,孙均就改变了主意,他现在只想把茶泼在陈亮脸上。
知道问题会挺糟但没想到能有那么糟的何立轻咳一声,偏头跳过陈亮,将目光汇聚到了胡永身上。
胡永吞了口唾沫,感受着另一侧孙均充斥寒光的眼刀子,差点没把茶碗打翻了。
有模有样地学着陈亮喝完热茶,在自家大人“你敢乱说就完了”的目光注视下,胡永哆嗦着接起了何立的话茬。
“何,何大人,您,您为何,要阻拦我们入京?”
何立把玩折扇的右手一顿。
这问题有点意思。
“那你们,又为何入京?”
胡永看看陈亮,又望望孙均,见两人都没有解释,随即也闭紧了嘴巴。
惶恐的眼神飘忽不定,四方桌前陷入了短暂的寂静,就在他后悔提问的前一秒,何立再次开口。
“面见圣上?”
环视四周,宽大的斗笠将面容遮了大半,何立几乎看不清三人的表情,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往下猜。
“还是想见韩大人,韩世……”
哐啷一声,陈亮脚下一滑,长条的木板凳歪出去半截,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孙均斗笠下的双眼有些绝望。
“看来我是猜对了。”
扇面展开,其上的山河画卷不知何时换做了腊梅映雪图,在孙均看来,他此刻的心情就和这寒梅旁的白雪一般,冷到彻骨。
折扇一摇一摇,何立又坏心眼地加了把火。
“在宰相大人的通缉下,除去当今圣上,估摸着也就韩大人能有把握保住尔等性命。”
“但韩世忠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,你们若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,又怎敢投靠韩府?”
“所以……”
扇骨支撑的梅雪图后,何立身子前倾,玩味裹挟于狭长的双眼中,他贴近了孙均的耳畔。
“孙大人,当初背下金人密信的,应该不止瑶琴和张大吧?”
深吸一口气,孙均闭上双眼,摒弃了内心最后的侥幸。
哪怕何立现在已不再是宰相府的大总管,但就对方的所言所行来看,他们三人今日应是无法善终了。
“事关密信,今日若真让你等三人踏入临安,踏进韩府,那明天这朝堂之内,恐怕就得翻天了。”
何立提起茶壶,想给自己添上一杯茶,但想到方才入口的苦涩滋味,还是按耐下了饮茶的冲动。
随后,他探出隐藏在袍袖内的左手,示意孙均继续。
“好了孙大人,到你了。”
望着眼前略显浑浊的茶水,孙均神色晦暗。
他有理由相信他们三人的生命将终结在一碗茶与一句话后,但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孙均的风格。
生于乱世,人人皆如蚍蜉,就算如此,他依旧想为自己搏一条生路。
茶摊正处临安城外,一里开外便是城门守备,更有天子亲卫驻扎于城池之内,孙均不相信何立敢在皇城门下安排大批人马,所以只要出手足够隐蔽,他就有自信带着陈亮胡永全身而退。
作为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,孙均从不惧于杀人,更何况他还背着宰相的通缉,债多不愁,就是今后的日子,应当是不好过了。
思考至此,他松开腰间的长刃,伸手抚上了茶碗。
“何大人,茶水有些凉了,介意我重添一杯吗?”
“请。”
何立摇着扇,目视孙均起身。
下一刻,银芒闪过,短小而精悍的匕首于袖口处探出身形,刀尖直指何立的咽喉,挥舞的扇面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,生死一瞬,那依旧笃定的眼神让孙均心下一沉。
破空而来的羽箭带着尖啸,精准地打击在匕首的刃面之上,兵戈相交,刺耳的铮鸣打破茶摊内的宁静。
箭尖没入泥土,半空中的尾羽颤抖不停,被击飞的匕首偏离原有轨道,狠狠扎进了木桌的边缘。
如果说偷袭失败还在预料之内,那片刻后从周遭灌木丛中窜出的禁卫军,则完全超出了孙均的意料。
“天子脚下,你怎么敢!!!”
余光中的城门守备已经有所察觉,孙均抽出腰间长刃,斗笠下的双眼满是狠辣。
然而,骚动过后的守备军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,反倒是退入了城门,而陈亮和胡永,更是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。
在羽箭的威胁下,孙均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这群突如其来的禁卫。
不同于宰相府内的银色盔甲,这批人身着黑色甲胄,甲胄间以金色丝线作为连接,这种打扮,他只在很久之前的临安城内见过。
这群天降奇兵,是天子亲军。
但这怎么可能?!
震惊的眸子瞪得浑圆,孙均转动僵硬的脖颈,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桌面上的金色令牌。
令牌上书“如朕亲临”,比武义淳手上那块更显精致。
铁证如山,孙均后退半步,长刃脱手,他跪下身来,不再反抗。
禁卫的箭尖依旧直指四方桌前,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胆的茶摊老板,早就扔下家伙事,不知跑到何处去避了风头。
清风穿过枝丫,吹起了官帽后的飘带,何立收合折扇,眉宇间有些惋惜。
“哎,孙大人,我之前都说了,三思而后行。”
“我可不是武义淳,功夫不怎么样,还敢提着金牌瞎晃悠。”
桌面上的茶碗依旧,只不过碗内的茶水在方才的巨动中洒出了半截,好在影响不大。
茶局并未结束,虽说中途出了些小岔子,但何立仍在示意禁军少安毋躁后,敲了敲桌面。
“孙大人,这儿还有一杯茶,我们继续。”
提溜起陈亮和胡永,孙均再次端坐在了长凳之上,只不过此刻的心情和之前已是截然不同,他饮下半碗冰凉的茶水,直接把手中的瓷杯捏成了碎屑。
“圣上派武义淳前往宰相府,就是想获得宰相通金的证据,如今金人密信已毁,我是当今除宰相外唯一知晓密信内容的人,你作为圣上的人,为何要拦我?!”
右脸的疤痕略显狰狞,眼下这明显要致三人于死地的架势,让孙均几欲疯狂。
扒拉着桌上的碎屑,何立的语气有些随意,但说出的话却让孙均虎躯一震。
“谁说你是唯一一个?”
“你早在我配合演戏顺走砚台下的金人密信之前,就已经看过书信内容了?!”
张大说过,密信是由汉文书写的,如果何立真的
打开了密信,没理由记不住信中的内容。
然而孙均并没能等来预想中的回应,反倒是又迎来了一句反问。
“又是谁说,金人密信已毁的?”
“瑶琴吞下密信,是我亲眼所见,证据早就已经毁了,除非那封信是假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,孙均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。
既然何立有看信的机会,那他自然也有换信的机会。
身侧的陈亮和胡永已经像鹌鹑般抖了个不停,孙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震颤。
“所以我顺走的那封信,自始至终,就是假的。”
时间在此刻停止了流动,半晌过后,一声轻笑打破寂静。
“嗯,还算聪明。”
对上那孺子可教般的目光,孙均已经说不出话了。
“那日在刘喜呈上密信之后,我便收起原件,拓印了一份新稿,反正除宰相外也无人知晓金人笔记,只要不让宰相亲眼看见书信即可。”
“但美中不足的是,新件拓印时间较短,墨痕未干,若非瑶琴一口吞下,还真有被拆穿的风险。”
说起当日发生的一切,何立心有余悸。
所有计划都是临时起意,虽说算不上破绽百出,但离尽善尽美着实还有些距离,只能说是上苍垂怜,后续发生的一切环环相扣,以一个接一个的巧合,完美填补上了计划中的所有疏漏。
而今,只剩下最后一个漏洞了。
身为漏洞之一的孙均神情苦涩,至此他已完全串联起了事情的经过。
何立从刘喜手中拿到密信,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,随后再假借瑶琴之手假死脱身,最后直奔临安,将密信交予皇帝。
如今圣上已经掌握了宰相通敌的铁证,但对方仍可大权在握,再结合今日出现在临安城外拦截三人的何立,孙均不难猜出一切的真相。
“圣上他,并不想治秦桧的罪,对吗?”
所以才会阻拦他们入京,阻拦他们投靠韩府,阻拦他们将真相公之于众。
“胡乱猜测圣上的心思,可是诛九族的大罪,今日之言,我可以当作没听见。”
何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,随后将目光投向另两人。
“你们两个呢?听见没有?”
“没有没有没有!我们什么都没听见!”
就差把脑袋转成拨浪鼓的陈亮胡永疯狂摇头。
“很好,茶都喝完了,现在也该办正事了。”
何立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其后的禁卫也随之拉满弓弦,只等一声令下,便可大开杀戒。
“等等,何大人,还有一事!”
“四句话已经说完了,这不符合规矩啊。”
“还望大人开恩,我不想做个糊涂鬼。”
双手抱拳作辑,孙均下垂的额头上满是汗水,何立扇尖上挑,顶起了他的下巴。
“如果我让你做个糊涂鬼,你会去阎王那儿告状吗?”
深邃的瞳孔带着点好奇,一时间让孙均无法确定对方是在开玩笑,还是在正儿八经地和他讨论神鬼志异。
好在何立很快就松开了手。
“我今个儿心情好,你问吧。”
抹去头上的虚汗,孙均后退两步,再次作辑,问出了心中所想。
“大人既然不是宰相府的人,那为何要放任所有人去死?”
从立场上来说,当日在拿到密信后,张大等人就已与何立无关,更别说死的人中还有一个武义淳,那是武贵妃的内侄,这么一刀抹了脖子,就不怕圣上降罪吗?
但很显然,何立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,他不怕。
“宰相知道府内藏有圣上的人,不给他一个交代,我脱不了身,所以武义淳死了,一个贵妃的远房亲戚,还能抵得上金人密信来得重要吗?”
这么些年来,何立早就对人命轻如草芥这事习以为常,只要死的人不会牵累到自己,他就无所畏惧。
“至于张大,赴死本就是他们原先的计划,我为何要阻止?”
“你知道他们的计划?!”
孙均猛然抬头,脸上不止有震惊,还有怀疑。
“待从头,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”
黄花梨木的扇骨再次展开,火红的寒梅映于扇面,此刻的何立收敛了周身的阴险狡诈之气,显得更像一介书生。
“多好的词啊,胸襟豪壮,慷慨激昂,说的我都想赶往边关上阵杀敌了,不是吗?”
如果不是言语中的调侃太过明显,孙均差点就信了。
“朝廷与金人和谈,立下盟约,但边关仍征战不止,将士们的士气一年比一年低落,这时放出岳飞的遗言,对大宋百利而无一害,何乐而不为呢?”
欲言又止地张开嘴,孙均半晌没憋出个字来。
原来自始至终,所有人都没能逃出皇帝的掌心。
“还有要问的没?没了的话就得办正事了。”
何立的折扇都摇快了几分,相比于几分钟前的耐心,他现在已经有些急躁了。
提起蹲在一旁涕泗横流的陈亮与胡永,孙均与其站成一排。
他们是军人,就算死,也得挺直腰板,站着死。
不远处的箭尖闪烁寒芒,万箭穿心的滋味虽说不好受,但总比一刀刀凌迟来得好,想到这儿,孙均闭上了眼睛。
只比张大多活了一月,有些亏,但愿来生,是个太平盛世。
还有,如果能尽早把何立送下来,就更好了。
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,孙均发现自己还没被射死,反倒是他一直想拉下水的某人,率先开了口。
“怎么,你想闭着眼睛给我变戏法吗?”
倏得一下睁开双眼,孙均看见了摆放于桌面正中的诡刃。
红蓝玛瑙,金色钩边,一如当日模样,但他分明记得,这把刀已经被他亲手丢入了宰相府的装备库中,难道何立在假死脱身的时候,把刀也给顺走了?
然而另一边的何立并未注意到孙均的异常,因为在拿出这把刀时,他的下腹就开始隐隐作痛。
当日假死后,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好死不死把插在他肚子上的诡刃给拔了出来,结果导致失血过多,让他在床上整整躺了大半个月。
如今这把全新的诡刃还未沾血,但在今天之后,就说不准了。
“一刀定乾坤。”
“三人之中可选一人,使用这把诡刃,他生,则皆生,他死,则皆死。”
“若有幸活了下来,我会派人送你们前往边关军营,彻底摆脱宰相视线。”
“怎么样,很公平吧?”
何立的眼神满是戏谑,望着那修长犹如狐狸般的双眼,孙均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诡魅。
明知那是有来无回的深渊,但对方就如同惑人心神的妖怪,诱人步步前行。
孙均拍了拍两名亲卫,伸手握住了诡刃。
阳光下,刀尖呈诡异的银白,没有淬血后的暗沉,尽是初露的锋芒,红蓝玛瑙交相辉映,见识过瑶琴使用诡刃的孙均此刻也无法确定,按住两颗玛瑙,是否就会如预想般的锁住刀尖。
停顿片刻,面对何立那期待的目光,孙均不再犹豫。
他调转刀尖,指向心口,随后猛然向下按去。
刀刃划破衣衫的声响清晰可闻,世界陷入沉寂,陈亮和胡永开始绝望,紧接着,孙均松开了双手。
金属短刃哐当一下砸在了木桌之上,银白的刀身上不染一丝血渍。
喜极而泣的声音自耳边浮现,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充斥内心。
孙均听见了自己犹如擂鼓般的心跳,听见了身侧陈亮和胡永的祷告,还有那身前一张一合的嘴中吐出的两字。
“恭喜。”
“你就不怕我在边关当个混子,或干脆投了金人?”
禁军已悉数撤退,临安城外只余下了四人,还有三匹快马。
孙均牵着缰绳,与何立做着最后的告别。
初见时的墨绿衣衫已被宝蓝取代,不变的则是那双眼睛后的狡黠与狠辣,如果有可能,孙均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此人。
而何立依旧摇着他的折扇,不紧不慢。
“不怕。”
“为何?”
“那你当日,又为何没能剐去张大背后的精忠报国?”
……
果然,这人还是永不相见为好。
马蹄南去,尘土飞扬,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,何立站在原地,久久不语。
此前消失的禁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大人,就这样放他们走吗?”
“我杀人,从来只用一刀。”
“但那诡刃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,因为镀了金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了何立手中。
指尖抵着刀尖,他将刀刃尽数按回了刀柄内,随后松手,刀刃便蹭得一声再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。
新的诡刃还在锻造中,这只不过是把样品,没有任何杀伤力,最多只能吓唬吓唬人。
但这些,旁人不必知晓。
何立笼了笼袖子,短刃倏得一下横在了禁卫颈前。
“你想试试?”
不再言语,禁卫退至身后。
“韩世忠和张俊都老了,如今的大宋,需要个少年将军。”
山河将倾,风雨飘摇,生于乱世,何立做不到岳飞的忠勇无双,也成不了秦桧的权倾朝野。
他所能做的不过四字,独善其身。
然在保全自我的道路上,偶尔也会灵光乍现出些许良善,孙均便是最好的例子。
当然,最主要还是因为好玩。
折扇收合,啪得一声敲在了甲胄之上。
“走吧,回去和圣上复命。”
城门口,守城的士兵悄悄探出脑袋,望着一片黑压压的禁军鱼贯而入,而为首的蓝衣书生则摇着折扇,好像在说些什么。
“诶,你知道城内哪有买樱桃吗?”
“不知。”
“这可不成啊,还有人等着我带樱桃回家呢……”
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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