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肉馅的汤圆呀

愿我所热爱皆能在笔下得到圆满

【强欣剂】再不相欠


高启强最近很烦躁。

自从当年他和安欣分道扬镳后,对方就好像吃错药了一般追着强盛集团死咬不放,不久前更是以调查为借口,扯着警戒带,在所有人的面前硬生生地把他逼退到了墙角。

不留一丝情面,就好像六年的相识完全是一场笑话。


高启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压制住的感觉了,六年的风光生活让他几乎忘却了当年小鱼档里那个任人欺凌的自己,直到安欣的再次出现。

岁月的磨砺让对方的脸上少了初见时的少年意气,高启强相信,如果换做现在的安欣,是绝不会在除夕夜里给一个卖鱼的嫌疑犯送饺子的。

不过也得亏他遇上的是当年的安欣,不然现在的高启强,估计连旧厂街那破烂的小鱼档都保不住。

果然,还是欠安欣一个人情啊。


玻璃杯内的威士忌散发出诱人的光泽,高启强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。

如果没有这份人情,他就能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,但现在,他只能坐在这儿,拼着脑细胞死绝的风险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。




“强哥!”

推门闯入的唐小龙把高启强从一团浆糊中给拯救了出来,他搓着手,站在办公桌前,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老大,显得有些小心翼翼。

“怎么了?”

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,高启强从总裁椅上支棱了起来。


“小盛,小盛……”

“小盛怎么了?!”

事关唯一的弟弟,高启强的酒在这一刻全醒了。

“不是,小盛没事,就是……”

“说话!”

“就是他绑了个警察!”

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身子再次瘫回了柔软的椅背,高启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
明明只是一桩小事,却搞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,他手底下这帮人的心理素质,着实有待提高。


“告诉小盛,让他注意点,别搞出人命,毕竟还是个公职人员。”

挥了挥手,高启强随口两句话就把唐小龙打发了,但对上那有些闪躲的眼神,他还是不自觉地多问了一句。

“那警察谁啊?”


“安欣。”




高启强赶到旧厂街后那个废弃仓库里的时候,安欣已经没了半条命。

瘦弱的身子孤零零地吊在半空,滴落的鲜血已经在脚下汇聚成了个小血泊,唯一的支撑就是固定在手腕处的一截麻绳,不是粗糙泛黄的色泽,而是刺眼的血红。

如果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,高启强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。

一旁的高启盛拿着针管不停捣鼓,看见铁门被撞开,还十分友好地打了声招呼。


“哥,这儿!”

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,高启强还有些晕乎,等他回过神来,高启盛手中的针管已经被他打在了地上。

“哥,你喝酒了?”

高启盛也不恼,他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针管,还用袖口擦去了其上的灰尘。

“你在干什么?”


看着那被捡起,还装着不明液体的针管,高启强心中猛得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
京海的圈子里,最近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大批吸毒人员,关于这事唐小龙有和他提及过,但他并没有上心,毕竟不包含在强盛集团的业务范畴内,这种一干就杀头的行当,高启强一向是不碰的,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把这源头揪出来送给警察,也好卖个人情,日后更好相见。

但现在看来,这人情估计是送不成了。


“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?”

“麻药啊。”

清理完针管,高启盛走回了安欣身边,他卷起那本就松垮垮的袖子,拍了拍对方的胳膊,看样子是在找静脉。

“哥你说过,能不杀人,就尽量不杀人。”

“我这不是把安警官给打了吗,现在准备送他去医院,但万一他半道上醒来看见我们的脸,就不好了。”

“所以保险起见,还是打一针比较好。”


高启盛还没说完,高启强就被气笑了。

这人都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,送去医院指不定得昏迷多少天,说什么半道上醒来,还要加一针麻醉,他压根就不相信这高智商的弟弟能做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事。

于是,在针头触碰到安欣皮肤的前一秒,高启强直接上前打掉了针管,然后用脚踩了个稀巴烂。

在外力的作用下,高启盛不由得后退两步,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,他常年挂着微笑的脸庞终于有了转变。


“哥,你在干什么?!”

高启强没有作答,他只是一步步地逼近,看着高启盛眼神中的笃定逐渐转为飘忽,最终定格于惊慌。

“小龙告诉我,最近的京海很不太平,不知道从哪边就突然冒出了一群吸毒的蛀虫。”

“告诉我,小盛,是不是你干的?”

不显波澜的语气中仿佛隐藏着滔天怒火,回荡在空旷的仓库中,久久无法散去。


高启盛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,呼吸逐渐急促,背于身后的双手紧握,指甲狠狠地嵌进了皮肉之中。

他的嘴唇蠕动,始终没能说出个所以然,而这一举动对于高启强来说,就好像是点燃导线的最后一颗火星,轰得一下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。

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考,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撞在了柔软了脸颊之上。

“你告诉我!”

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巨浪,被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
“你特么,是不是在贩毒?!”


周围的空气陷入停滞,直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,高启强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。

感受着后槽牙处传来的剧烈疼痛,高启盛抹了把嘴角,一手鲜血。

“高启强,你在生气些什么?”

吞下口腔中不断涌出的铁锈味液体,他低垂着头,躲避着不远处传来的灼灼目光。

“气我贩毒吗?”


“不然呢?!”

高启强忽然有些不认识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弟弟了,几年前那个初出茅庐,为了开一家小灵通店而辗转反侧的大学生已经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静疯狂到令人害怕的高启盛。

“这是死罪,是要杀头的!你怎么能干出……”

“我们这些年干过的事,哪一件不是死罪?!”

高启盛猛然抬起头,挨了一拳的左脸微微肿起,嘴角是还没能擦去的血迹,瞪大的双眼中布满血丝,眼神中,是无法掩盖的愤怒,还有悲伤。

“哥,你打我,到底是因为贩毒,还是因为……”

“那个警察?”


高启强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,然后又被高启盛气昏了头,否则他怎么能可能在这种时候听见安欣的名字。

“这六年,安欣就像条疯狗一样追在我们屁股后头,一有风吹草动就恨不得扑上来咬下一块肉!”

“是,之前他有安长林孟德海护着,我们动不了,但现在呢?!他特么就是一个孤家寡人,我们随便一脚就能踩死!”

“那为什么,为什么还要忍受他骑在我们头上,就像几天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逼退你一样?!”


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溅了高启强一脸,望着歇斯底里的高启盛,他喘着粗气,说着连他自己都相信不了的谎言。

“安欣他,帮过我们。”

“哈,帮过我们?除夕夜的那盘饺子吗?!”

“没有安欣,你哥我当初没办法从唐小龙手上保下鱼档……”

话音未落,高启盛就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为离谱的笑话。

“高启强,你醒醒吧!鱼档不是安欣帮你保下来的,是你借着他的名义,自己保下来的!这特么和安欣有狗屁关系!”


舔着干裂的嘴唇,他后退两步,看向高启强的眼里也多了丝嘲讽。

“好,我们退一万步来说,就算安欣对我们有恩,当初白江波那个司机的地址,难道还不够还清的吗?!”

“如果地址不够,那雨夜车祸那天,你没有杀他的恩情,够不够?!”

高启盛的一番话就好像惊雷般打在荒芜的心灵旷野之上,刹那间就燃起了一片天火,

高启强紧着喉咙,声音沙哑。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小龙哥都告诉我了,说要不是你拦着,安欣这会儿的坟头草都一米高了。”


缓步走向一边,高启盛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眼镜。

“强盛集团现在的业务遍布全京海,上到货运港口建筑业,下到养老教育幼儿园,全在我们的手上,退休的干部我们养,官员的子女我们教,城市的发展我们来掌控,区区毒品,带来的不是危险,而是无尽的利润。”

“我们的势力越大,底下的人也就越多,不安定因素会由此产生,但这东西,能帮我们解决一切困扰。”


戴上眼镜,他踢了踢地上已经碎成渣的针管,接着说道。

“哥你没见过那些瘾君子吧?我见过。”

“没犯瘾的时候他们就是正常人,但只要那瘾上来了,无论身份多大,地位多高,都会像蛆虫一样匍匐在任何可以给予他们解脱的人身旁,无一例外。”

“到时候,所有违背我们意愿的人,都会成为我们最忠实的仆从,让他生,就能生,让他死,就得死。”

“也包括安欣。”


也包括安欣。

这话就好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,萦绕在高启强的心头。

这六年来,他和安欣打得有来有回,明面上看是他技高一筹,但对方就像是一颗悬挂在头顶的定时炸弹,稍有不慎,强盛集团就会满盘皆输。

高启强始终不曾怀疑过安欣的坚韧与执着,如果说有谁能将他送进监狱,那这人一定是安欣。

所以让安欣染上毒瘾,说不定就是最好的选择,一个在欲望海洋中沉浮的警察,将不再构成威胁,强盛集团的未来,也将不再存有对手。


但是,高启强绝望地闭上眼睛,他做不到。

就像他做不到六年前放任安欣去死,如今他依旧做不到亲手折断安欣的傲骨。

高启强永远记得当初那个逆着光,手捧饺子走进审讯室的年轻警察,记得他在监狱门口招呼自己搭个便车,也记得他在旧厂街的鱼档前,挡在唐小龙面前的背影。

安欣就像一束光,照进了他被昏暗笼罩的前半生,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飞速撤退,最终站定在了对立面。


回过身,高启强睁开眼睛,看着那依旧被挂在半空的安欣,沉默许久。

巴不得他去死,但又很庆幸他还活着。



“所以哥,你应该不会气我,想给安欣注射毒品吧?”

高启盛的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,他局促地站在一旁,就像一个惹怒了兄长而担心责骂的孩子。

长舒一口气,高启强摇了摇头。


无论怎么说,安欣毕竟是敌人,对待敌人就应该不择手段,更何况小盛还未酿成大错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
至于他内心的那点小心思,藏住便好。

“小盛,我只是气你碰……”

“那就好,毕竟我之前已经给安警官打了一针,我真的挺害怕哥你生气的。”


无尽的嗡鸣瞬间袭来,外界的声音从耳边消失,高启盛的嘴巴一张一合,高启强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。

之前,安警官,打了一针。

单个的词语组合起来却是如此骇人,他机械性地向前挥出一拳,然后发疯似地跑向安欣身边。

粗鲁地扯开袖子,高启强企图在那布满淤青的手臂上找到针孔,直到身后传来高启盛的叹息。


“哥,你看,下意识的举动,永远都不会骗人。”

“高启强,你只是担心安欣而已。”


跌坐在地上的高启盛缓缓起身,同一地方挨上两拳的滋味并不好受,他拍着衣服上的灰尘,语气冰冷。

的事已成定局,我不会放手。”

“至于安欣,我今天可以放过他,但日后他要是还敢挡道,别怪我不留情面。”

擦去嘴角的血迹,高启盛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外套,在走出门前的那一刹那,他停下了脚步。

看着依旧呆愣在原地的高启强,他吐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

“那天晚上,你就该杀了他。”




铁门合上,破旧的仓库内只余两人。

安欣依旧紧闭双眼,之前的争吵并未对这个当事人造成任何影响,那微弱的呼吸正在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。

转动僵硬的脖子,高启强跌跌撞撞地向前,他从来不曾想过,原来他人的劫后余生,也能为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喜悦。


颤抖的双手抚过沾满鲜血的额头,露出了安欣清秀的眉眼,就像六年前在车祸现场他做过的那般。

高启强笑了,笑得肆意而张狂,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。

他抬起头,借着酒劲,猛得吻上了那干涩的嘴唇,就像六年前在车祸现场他不敢做的那般。

血腥混合着苦涩的泪水,倒灌进唇齿,高启强发誓,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吻。


松手,后退,转身。

擦去眼泪和血渍,他拨响了电话。

“安欣不能留了,你想个办法把他调离刑警队吧。”

“还有,旧厂街后头的废弃仓库,叫辆救护车来。”



安欣,今后是福是祸,是生是死,就都看老天的安排了。

你有你的阳关道,而我也有我的独木桥,从始至终,我们都不是同路人。

当年的相逢,也不过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。


再不相欠,再不相见。

这或许,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。


【End】





番~~~外~~~


2021年,除夕,京海,旧厂街老屋

中央督导组的扫黑力度空前绝后,京海的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殊死一搏,还是没能逃过恢恢法网。

死的死,抓的抓,最终只剩了个罪魁祸首。

老屋内,高启强给自己斟了杯酒,二十年的奢靡生活,他已经喝不下这种劣质的老白干了。

但现在,也只能凑合了。


将浑浊的酒液一饮而尽,面对推门而入的安欣,高启强放下了手中的碗。

十几年未见,他的对手早已白了头,微微蜷曲的身影就像个老人,但眼中璀璨的光芒却二十年如同一日。

邀请安欣坐下后,高启强伸出了双手。


“安警官,恭喜你,得偿所愿。”

安欣没有说话,只是将冰冷的手铐锁在了对方的手腕上,反倒是高启强,或许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,借着酒劲,他倒是说了很多。

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,也是除夕,那个时候啊我被打了个半死,抹着鼻血坐在审讯室里问你,我能不能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顿年夜饭啊?”

“你说不可以,这是规定,不能违反的!但最后啊,最先违反规定的反倒是你自己!”


喷吐出的酒气在鼻尖环绕,安欣握着手铐,看着依旧喋喋不休的高启强,垂下了眼睛。

“十五年前,高启盛说的没错,那天晚上,你就该杀了我。”

话音戛然而止,此刻的高启强就像一只被拽住脖子的鹅,瞪大了眼睛,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声。


将人交给鱼贯而入的武警,安欣静静地坐在小木椅上。

一切都结束了,二十年的蛰伏,二十年的坚守,全都结束了。

死去的人,有了交代,被隐瞒的真相,重见了光明。

而现在,只剩下最后一个了。


新年的钟声敲响,绚烂的烟花点亮夜空。

门外的高启强停下脚步,门内的安欣闭上了眼。


“安警官,新年快乐。”

“高启强,新年快乐。”



【没有啦】



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

坏人会有恶报,好人得有善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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